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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周大风病榻解说越剧[令吓调]

出处:宣教处  文字:徐宏图  时间:2016-09-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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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《采茶舞曲》驰誉国内外的著名音乐家周大风先生逝世快一周年了。在他患病期间,作为他的同事我常去看望或电话问安,同时也借机向他讨教戏曲音乐方面的知识。有朋友问我越剧[令吓调]的出处与特色,我虽然作了回答,可心里一直忐忑不安,生怕讲错,于是请教大风先生。想不到我才提个头,他立刻就回忆并讲述自己解放前在新昌中学教音乐时学唱[令吓调]及1954年与浙越二团方海如等一起去嵊县、新昌一带调查并搜集记录了98首[呤哦调]与[正调]的情景,还一口气报了支维永、刘金招、徐士银、贾樟炳、兰芳森、筱牡丹等一大串男班时期老艺人的名字。接着,从“四工唱书调”,谈到“落地唱书调”;从“令吓南调”,谈到“令吓北调”;从“正调清笃”,谈到“正调丝弦”与“女子正调”。出于长期从事田野调查的习惯,我本能地按下手机录音键予以记录,本文即是据他口述整理的。(因版面所限,有删减)

[令吓调]又称[呤哦调]、[呤嗄调],系越剧“的笃班”时期的主要曲调。周大风认为“令吓”是传统的写法,他问过男调艺人王海金、高炳火等,都说自师傅传下时就这样写,另两种是解放后的写法,音近所致,嵊县方言“令吓”、“呤哦”、“呤嗄”音同,故可通用,若有人将其并列,误作不同的曲调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
关于[令吓调]的特征,周先生是这样描述的:“当时演出形式,三五人在台上演戏,下面一人手敲扁鼓及尺板伴奏,并在首尾帮唱‘令吓尾腔’,但非常灵活,尾腔可多可少,视剧情而定。一般接唱者由演员轮流更换。”他不同意只在尾声用“令吓”的说法,而主张首尾皆用,为证明这一点,为我哼了一支当年由他记谱、刘金招唱的《街坊赋子》,首尾皆用“丫丫令吓令令吓依拉暖”可证。同时又指出,单用尾声的也有,如《十件头》“日出东方百草丫浮”一曲,就只在尾声帮唱“令令吓丫令吓暖令吓暖拉暖”一句,可这样的例证不多见。

    关于[令吓调]的来源,向来有三种说法,一是从“看牛调”变化而来,二是从“落地唱书调”变化而来,三是从这二种相结合而来。周先生认为第二种说法太笼统,第三种显然是取巧,第一种最有可能,不过,同时亦吸收了湖州“三跳”(劝世调)的板式与帮腔衬词形式。于是又为我哼了两支当年由他记谱、支维永唱的“看牛调”以证之。一为《十里亭》,另一首叫《斗牛》。哼罢,他说:“你看,只要在这两支‘看牛调’首尾帮唱句中加入‘令吓’二字,岂不成了[令吓调]?”

    [令吓调]向有南北派之分,即以剡溪为界,凡剡南艺人所唱的称“令吓南调”,剡北艺人所唱的称“令吓北调”。

    令吓南调与北调的区别,主要在于旋律不同:南调音较高,演唱时,嘴巴张得很大,故观众名之为“开口调”;北调音较低,唱得轻而圆润,嘴巴开得很小,故观众名之为“闭口调”。南调具有粗犷、高亢特色,富有浓厚的生活气息。旋律分三度、五度与八度大跳,节奏明快,帮唱属多人集体合唱,极其响亮爽朗,故被命名为[喊风调]。板式除〔中板〕外,已有〔快板〕和哭腔。根据音高与速度,又分为[喊风高调]与[喊风平调]两种,前者如《春景赋子》“走到街坊去游丫春”,后者如《走广东》“日出拉东方一拉点红”。继而又增加了“商调”、“哭调”及民歌插曲等。搞音乐的人都喜欢当场哼几句才过瘾,周先生也不例外,说到这里他又兴致勃勃的哼起当年由他记谱的两支曲子。一支是[喊风高调]《七美图》插曲,另一是[哭调]《玉蜻蜓》插曲,听了周先生的演唱,确实可以明显感觉到[令吓南调]具有、“声遏行云”、“歌传十里”之势。

令吓北调与南调开始时各有千秋,分别适应于南北两地的观众。周先生首先肯定它们的共性,他说:“北调的演唱方式也与南调一样,由演员轮流担任帮腔及扁鼓绰板伴奏,在后期演出中,也有用丝弦在演员每句唱调后接拉一些过门的,如‘令吓丝弦’的《祝梁》一曲。”但同时又指出:随着时间的推移,北调的特色越来越明显,迫使南调不得不向北调看齐。北调的以下两大特色,明显优于南调:一是音调较低,旋律平稳,演唱不吃力。南调音域甚广,常在63()的十二个音之间进行,高音区则更高,一般嗓音唱不上去,容易走调,影响效果。而北调音调常在6 6的八度间进行,尤以 6、1、2、3、5 五音出现最为频繁,一般嗓音均能唱,声情并茂,效果甚佳。二是曲调多变,风格各异,显得更加丰富多彩。南调仅有喊风高调、喊风平调及哭调三种,比较单调。而北调不仅有慢板、中板、快板之分,且有哭腔、丝弦、钱塘调、断工调、十字调等插曲,显然比南调富赡。

正因为这样,南、北二调在竞争中,北调总是立于不败之地。据说1918年,小歌班有两个班社同时进上海,一班是以北乡艺人卫梅朵等为首,唱〔呤哦北调〕;另一班以南乡艺人白玉梅、王永春为首,唱〔呤哦南调〕,结果南班不受欢迎,遂并入了北班。从此〔呤哦南调〕也随之逐渐消失。讲到这里,周先生又为我哼了两支当年由他记谱的北调。一支是[北调慢中板]《珍珠塔》“九松亭”,另一支是[北调快板]《玉连环》,确实有“歌韵清圆”、“骊珠宛转”之美,给人以文雅、抒情之感。人已去,歌犹在,值此大风先生仙逝周年之际,谨撰此文以祭奠与缅怀!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作者系学院退休教师、研究员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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