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霖铃 （改编自柳永《雨霖铃》）

炽热的夏已是许久之前，秋色以后，寒蝉仍然作响，只是不再清亮，凄婉而短促。红晕亦已退散，暮色渐临。夜路途，不过一点月色，不能朗照。树影斑驳，映得一地碎银。面对着时长亭，急雨停驻，亭檐细细流下。是京都城外设账，饯别亦无心绪。无欲饮酒。“七郎”女子欲语，泪先落下。

凝视她忧愁的面容，他想起那一个秋。

那是他今世所遇见天色最好的秋。那一年的丹桂开得很好，香飘十里。其时，他并不觉得秋天是萧瑟的。红玉在侧，比肩并立在斜阳。她的面颊，仿佛也被夕阳沾染，泛起了浅红的涟漪。时间凝住，甚久，未有只言片语，可是早已心意相通。秋风一起，桂花散落枝头，落在她的衣肩与发梢。他拂袖拭去，爱意腻在眼底。他说：“我一定会留下的，等着我。”女子心底暗潮汹涌，却难以用言语表达。他将她拥入怀中。

她却思忆起更久从前。

她是楼里的头牌歌姬，不少富家子弟不顾路途遥远也要一睹她真容。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。从来都是座无虚席，可她心里一直是空的。那日他来了，隔着远远人群，她总觉得，他是不一样的。

过了几日，他再次来临，她唱的是一曲《蝶恋花》。方才下台，便见得他在壁上填词。看词内容，她心领神会，见他不转身，便要离开。他却忽然拉住她的手，一回眸，四目相对，她恍然明白“一眼万年”这个词的大概意思。如此面对，他竟说不出话来，只是愣愣地看着她。她却明白他的心意。顷刻，他开了口：“犹恐相逢是梦中。”“台上座中遥相顾，一见知君即断肠。”她频频一笑，便回了房。

只是美满易逝。她只记得，那日他喝多了酒，双目泛红，来回吐了三两次。眼见心上人难受至此，慰籍的话如鲠在喉。她心疼地落下几滴清泪。“你，你告诉我，我如何不能考取功名？家族里，我的才情究竟不如谁？凭什么？他们一个个都走上了想去的路途。唯独我，唯独我便不行！凭什么？！”他声嘶力竭，浑身不住地颤抖，额头的青筋暴起。声声控诉，这数载的不得意。又举起一壶酒，仰头，一饮而下。

“七郎……别再喝了。”她抢过酒壶，将他掩入怀中，“你在我心间，永是白衣卿相。”他也落了泪，嘴中含糊地念着恨，然后，沉沉睡去。

……

“要发船了，还走不走。”船夫不耐烦地催促。

杨柳岸，再闻不见桂花香。

他始终低着头，无颜面对她。眼底浸满泪水，他执她手，再度相拥。两人心中都已明了，此次一去，再难相逢。

执子之手，却不能与子偕老。

他上了船，两人远远相望。

于秋天开始情缘，也在秋天结束，却再也回不到原点。惊鸿一瞥注定不能拥有长久的温柔，是如此，理应如此。“我爱你”，她喃喃道。

只是风吹着船已离岸，两人的脸在彼此的眼中变得模糊。斯人离去，山水一程，可不必再相逢。

（作者系音乐系中专16音乐班学生）